问题:为什么这个企业可以顶风作案？——跟踪河北邢台严重环境污染案件
新华社“新华视点”记者龚志红、约翰·杨
每吨230元处理费“附近的草都被烧死了”
今年3月下旬，邢台县警方接到群众举报，称有人在当地村庄周边倾倒不明液体。3月30日下午，专案组将犯罪嫌疑人陆某飞、王某飞抓获，在陆某飞的半挂车、微型面包车上查获倾倒废液31吨。最终污染源是位于邢台市魏县经济开发区的润民生物科技河北有限公司。
经查，该企业实际控制人李某成指使总经理刘某将废液以一吨230元的价格交由卢某飞处理。2019年3月29日至案发，陆某飞组织多人在邢台市邢台县、南和、隆尧、任县及桥东、桥西、开发区等7个县(区)13个地点非法倾倒230辆车、3414.5吨废液。
当地有关部门对废液进行了鉴定，发现该液体的主要成分是亚磷酸和二乙胺，属于有毒有害废弃物。废液会对土壤和水体造成严重污染，后续处置成本很高。
位于邢台县太子井乡西太子井村的倾倒点，位于邢台市地下水源二级保护区，面积约800平方米，倾倒量约24吨。
记者5月底在这里看到，倾倒点靠近邢汾高速公路，高速公路外的山坡上还能清晰看到废液流下的黑色痕迹，下面干涸的河道里还有不少废液的痕迹。村民告诉记者，那几天气味特别难闻，附近的草都被烧死了。
在省道322线邢台县西牛田村附近的一个倾倒点，废液顺着山坡流了几百米，一直流到村里的一个山沟里。西牛田村村支书霍炳书说，这次污染涉及沟里30多户村民的吃水问题，污染区有190多棵树被砍倒。
“沟里的人没旱的时候吃地表水，有旱的时候吃井水。家家有浅井。有人检测过水质，但结果还没给。”李等村民表示，希望修复村里的水土。
2019年6月至9月，在邢台市桥西区李村镇洛阳村西的一处荒地上倾倒废液共计1786吨，是本案中最大的倾倒场。记者6月初在现场发现，空气中的气味非常刺鼻，清理污染土壤的工人都戴着防毒面具。
“我们主要从现场清除倾倒的材料和高浓度污染的土壤，以防止对当地环境的二次污染。”负责现场处置的邢台嘉泰环保科技有限公司工作人员王乐妍说。据初步估算，污染土壤处置费用约为每吨6000元，包括收集、包装、运输、后期焚烧等费用。该公司参与了7个倾倒场的处置，挖出了5000多吨污染土壤和地表污染物，仅这部分费用就达3000多万元。
非法生产农药一年多，有关部门称“执法人员化学知识水平有限。”
记者调查发现，污染源润民生物科技公司根本不具备生产农药的资质。
据了解，润民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前身为邢台格梅森化工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1年，最初生产三氯庚烯酮等化工产品，后开始生产水性环保油漆分散剂。2018年公司变更，经营范围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生物技术研发、技术推广、技术服务”。变更后，环保部门未发现新增或变更生产设备，同意延续原环评报告和竣工验收程序，并分别于2018年和2019年核发和换发排污许可证。
但公安等部门调查发现，2018年8月至2020年3月30日，润民公司在未取得农药生产经营许可证的情况下，非法生产经营溴虫腈，并非法倾倒产生的废液。截至案发，该公司非法生产销售溴虫腈400余吨，销售金额近亿元，每吨净利润近2000万元。
根据国家有关法律法规，企业不得随意倾倒对环境有害的废液。这家企业为什么顶风作案？一家从事危险废物处置的企业负责人表示，除了非法生产、无正规手续外，非法倾倒远低于标准处置成本是一个重要原因。“正规处置每吨约5000元至10000元，与案件中每吨230元的处置费用相差数十倍。”
企业非法生产和倾倒已经一年多了。为什么当地监管部门一直查不出来？
魏县相关部门回应称，2018年以来，魏县环境监管人员多次对企业生产进行现场检查，内容包括环保手续是否齐全，污染治理设施是否正常运行。但由于执法人员化学知识有限，对原料和产品的了解大多局限于企业介绍，其违法行为未被及时发现。近两年，润民公司在全县“双随机一公开”检查中均未入选。魏县市市场监管局在非法扩大经营范围和非法生产危险有害物质方面存在失职行为， 且魏县高新区管委会存在消极配合相关职能部门开展检查、履行属地监管责任的问题。
有业内人士认为，润民公司使用的原料和产品都发生了变化，严格监管应该能发现违规生产问题，相关部门难辞其咎。
此外，由于犯罪嫌疑人选择的倾倒地点大多是人迹罕至的偏远荒地，非法倾倒很难被发现。邢台市桥西区罗阳村书记李俊生说，垃圾场是一片闲置多年的海滩，周围没有水源和耕地。以前有一条小路穿过，但一般没人走。
污染土壤清理完毕后，迫切需要加强对企业全链条的监管
记者从邢台市委获悉，目前，此案27名犯罪嫌疑人已全部落网，相关调查取证工作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中。公安部门查封了润民公司的车间和设备，威县县委给予相关部门负责人党内严重警告、停职检查等问责处理。
案件发生后，垃圾场的环境监测和前期环境修复工作迅速展开。生态环境部的专家将对所有倾倒点进行实地调查，然后根据土壤和地下水的检测结果进行生态修复。目前，已清理13个倾倒场及其周边污染土壤，并在倾倒场周边选择26口地下水井进行监测。未发现地下水受到废液的影响。
一些基层生态环境部门工作人员反映，化工产品技术复杂，监管水平高，急需加强专业人员配置和专业技能培训。建议在日常监管中使用无人机等手段，加强巡查，尽早发现环境污染线索。
案件发生后，邢台市对所有化工企业进行彻底摸排，并建立台账。按照“全环节梳理、全过程监管、全方位强化”的原则，梳理了相关部门的监管职责，强化了危险废物环境安全监管的长效机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