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走到花甲之年

在罗斯海地区，曹建军度过了他的60岁生日。

“我去过南极很多次了。你现在有什么后悔的吗？”

“是的，我没有去过冰穹A的昆仑站，”曹建军腼腆地笑着说。

3月初，在中国第33次南极科考结束夏季考察任务准备离开中山站之前，曹建军独自一人在雪中度过了一个下午，为中国科考队员登上冰穹a顶端的纪念石重新刻字上色，“我在这里站了12年，雪已经把上面的字都磨掉了，我要再刻一遍，留作纪念。”

他指着中山站的代表性指路牌说:“那是我那些年做的。已经10年了。你看，那里还是挺强的。”

东西是有形的，但曹建军留给南极的不仅仅是这些。

【极圈传说】

曹建军于1976年在东海舰队服役，做出了许多贡献。作为一名水手，他早已习惯了海上的风浪，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遥远的南大洋。

1984年11月，中国南极考察队首次到达南极。作为一名机械师，28岁的曹建军驾驶着他熟悉的“向阳红10号”船开始了史无前例的航行。“那时候，很少有中国的科考船去太平洋，更不用说穿越大半个地球去南极了，”他回忆道。

这次南极之旅使曹建军与极地结缘。此后，他频繁参加中国极地考察，在极地的时间总计超过10年。

在12级飓风下，他亲眼目睹了主机“飞”了120次，工程师双手扶着扶手站立不稳的惊险时刻。多年来他几乎每次都参加海冰卸载，但说起在混乱的冰区探路的危险，他总是一带而过。

在第33次南极考察中，曹建军独自承担了多项任务:他随队担任安全监督，风雨无阻，每天巡视两次，做好记录，把小隐患消除在发生之前；他协助新罗斯海站选址，每次实地踏勘都要来回走十几公里。他负责长城站环境清洁的废料回收。在恶劣的天气下，他和队友用起重机清理并将740吨废料运回船上。装完之后，他的嘴唇被风吹得开裂脱皮，整个东西都肿了。

每个探险队的队长都说曹建军内心非常实际。南极的景色复杂多变。总要有一群“老人”来传承经验，很少有人能超越曹建军的世故。无论在船上还是在研究站里，人们遇到棘手的问题还是习惯向他请教。

“他是有名的‘老南极’。在南极现场，能像他一样生活工作，真令人敬佩，”昆仑站队长魏福海说。魏福海比曹建军小20岁左右。当他提到曹建军时，他对他的前任充满了敬意。

【极地匠人与匠心】

曹建军喜欢穿科考队统一发放的速干衬衫，裙子的领口总是干净整洁。房间里整齐的被褥还保留着当兵的痕迹。他说话很快，声音很大，中气十足，眉宇间总是带着某种笑意。乍一看，曹建军会被认为是大大咧咧的，但他最擅长精细的“手艺活”。

第一次去南极航行，船刚航行到赤道，两台主机都出了问题，18台高压油泵需要拆解提炼。曹建军和其他机械师在60-70摄氏度的机舱里保持清醒，修理了36个小时，终于排除了故障。

第25次南极科考时，需要使用卡-32直升机运送物资。谁想吊索意外断裂并弹回，打破了直升机腹部下方的安全保护圈，卸载工作彻底停止。对于争分夺秒的南极科考来说，这意味着任务的进度可能会完全延迟。

飞机上有航空煤油不能焊接，铝合金机身不能胶粘...一系列的困难让人无可奈何。曹建军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受损的肚子。当晚，他带机械师利用飞机上原有的焊接孔，将钢筋弯入其中，用类似的铆接工艺将不锈钢管制成的安全环固定。经过13个小时的昼夜奋战，起飞试验终于成功，当天卸载工作照常进行。

当时曹建军是雪龙的机械师，行话叫“鼻头”，大家都喜欢叫他“曹头”。队员们开玩笑说:鼻子是曹头，飞机可以修。

在舰上待久了，一向强调“阶梯训练”的曹建军怕自己带出来的年轻人没有提升空间，主动提出要转业。方正是继曹建军之后“雪龙”的第三任掌门人，也是他带出来的众多徒弟之一。方正说，“曹头”的技术太全面了，而且对船上的大大小小零件如数家珍。如今他们还有很多草头定下的规矩，比如每晚对制冰机、空调、水泵等设备做一次全方位的检查。

【“残忍”的丈夫，后悔的儿子】

曹建军很少板着脸。他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有空的时候喜欢和老兄弟们喝一杯，聊聊天。直到他得知自己在第18次和第23次南极考察中失去了妻子和母亲，他才发现，这笑容的背后，是风风雨雨。

第18次南极科考在即，妻子被查出白血病。45岁的曹建军进退两难。老婆从探险队得知“这个任务很重要，离不开老曹”，主动提出“去吧，那里需要你”。

科研任务进展顺利。在回来的路上，曹建军收到了妻子去世的消息。

环顾海面，波涛汹涌。“雪龙”船鸣笛，从远处向逝者致敬。

在第23次南极考察中，曹建军将前往中山站过冬，这个过程将持续17个月。临行前，他回金华老家看望母亲。这位老人不知道南极有多远。他只是觉得再往南走会暖和一点，就叫他“南方雨多带把伞”。

只是我再也听不到对曹建军的这种规劝了。科研期间的一天，从国内传来了他母亲突发脑溢血去世的噩耗。不久前去世的曹建军不得不与他的家族兄弟一起支付丧葬费，以弥补他的内疚。

曹建军很热心。每当同事们去极地执行任务时，他们的家人遇到困难时都会向曹建军求助，小到亲戚朋友住院，大到家里的管道维修。

曹建军不喜欢吃零食，他总是在办公室抽屉里放一些食物。办公室里的年轻人知道这是给他们的。谁饿了自己找。

在他60岁生日的时候，曹建军收到了一张由“雪龙”号船员制作的小卡片，上面写满了名字和他作品的手绘肖像。

“在极地工作了一辈子，最满意的事情是什么？”

“在我处理的工作中没有任何错误，所以一切都是安全的，”曹建军停顿了一下说。“不能抹黑‘南极精神’，即使退役，也不能让这种精神被玷污。”

这是他难得的动情之言，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发自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