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之初，中国外贸企业顶住了国内“有订单，没人做”的压力。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有人做，无令不行”的国际形势。去年一、二季度是外贸订单高峰期，但疫情之下，外贸大市东莞工业和信息化部门的一项调查显示，只有两成左右的外贸企业能维持3个月以上的订单。
形势严峻，如何突围？面对急单，外贸企业的生存状态如何？当地政府如何应对？近日，记者深入具有代表性的广东东莞进行了调查。
新冠肺炎疫情已经蔓延到世界各地，全球贸易活动受到很大影响。近日，广东东莞成立经济运行监测调度指挥部，参照疫情防控机制建立“战时”监测体系，密切监测全球疫情对经济指标和重点行业的影响，统筹调度资源，第一时间发现、判断和化解风险。东莞作为全球制造业产业链的重要一环和中国第五大外贸城市，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
4月7日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特别提出支持占中国对外贸易四分之一的加工贸易。在以加工贸易起家的东莞，很多原材料和市场“两头在外”的加工贸易企业还能撑得住吗？
看看现在的情况-
突破困境
走进港资企业东莞美光眼镜有限公司的车间，只见流水线和先进的CMC加工中心。激光房里，工人们有条不紊地操作着各道工序，车间里摆满了准备出口的高档半成品眼镜架。“大部分产品都是为国际知名品牌代工，其中80%以上在欧美，其余在东南亚。自2月17日复工以来，工人复工率和产能已恢复至95%。”该公司总经理杨雪峰告诉记者，虽然生产已经恢复，但情况并不乐观，因为自3月15日以来，没有人下单。
“去年出货量超过200万双。目前手头订单44万双。生产进度只到7月份，上半年10%的订单取消，老客户停止下单。同时，由于国内外展会延期或取消，新客户订单也受到影响，因此下半年订单情况也不明朗。”杨雪峰说道。
美光眼镜的现状代表了一些加工贸易企业面临的困境。东莞市商务局副局长黄朝东分析，疫情对东莞外贸企业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海外需求端萎缩；第二，供应链有限；第三，国际通道被封锁，货物和人员流动受到限制。受疫情影响，今年前两个月，东莞外贸进出口1534.7亿元，同比下降14.3%。预计3月份的数据不会很好。黄朝东分析，由于海外需求萎缩，需要帮助企业转向国内市场，从而保证产能和订单。
转移到国内销售和保证订单。这一幕，让经历了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东莞政府和企业感觉似曾相识。但这一次，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在应对上都更加冷静和有底气。
淡定，来自东莞加工贸易十几年的转型升级。“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让东莞成功实现了加工贸易的转型升级。两年前东莞一般贸易比重超过加工贸易。”黄朝东说，与2008年相比，东莞外贸企业的经营模式发生了很大变化，从原来的大规模进出口的OEM(代工)模式，转变为内外销并重的混业经营模式。OBM+ODM(自主品牌+自主设计)占比从2008年的32.5%提升至目前的76.6%，外资企业国内产能占比提升至目前的35.9%。
“现在剩下的都是抗风险能力强的优质企业。”黄朝东说。记者在东莞看到，徐福记等一批较早开始扩大内销的外资企业，早已扎根国内市场，做到“单打独斗，心中不慌”。而像美光的眼镜这种没有在国内销售的公司，也在尝试打开国内市场，转投医用眼镜等应急产品。
信心来源于东莞完整的产业链和完善的供应链的核心优势。东莞从加工贸易鼎盛时期的“世界工厂”一步步走向高端，正在全力打造国际先进制造业中心。如今，17万家工业企业在这片土地上蓬勃发展。疫情下，3月份工业用电量仅比去年同期下降2%。今年前两个月，东莞出口手机184亿元，逆势增长1.6%。
同时，东莞以建设国家跨境电子商务综合实验区、海峡两岸冷链物流产业合作试点城市和供应链创新应用试点城市为契机，大力培育外贸新业态、新模式，为保障产业链和供应链安全奠定基础。针对疫情对供应链的影响，东莞一方面积极搭建物流平台，另一方面狠抓物资保障，全力支持外资企业产业链上下游共同抗击疫情。
东莞市商务局回应东莞受疫情影响导致大量工厂关闭的传言。目前这种情况只是个别现象。商务部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白明分析，受欧美疫情影响，外贸企业的压力真正开始于3月份。对此，东莞市委书记梁卫东表示，东莞的产业基础是外贸竞争力比较强，一旦疫情好转，产业将迎来反弹。
看看企业-
转型升级
“目前，我们手头有大量订单。海外订单比去年同期增长了30%，国内订单预计全年增长50%。”东莞迈斯普电子有限公司董事长钟伟的话让记者大吃一惊。为什么在疫情蔓延下订单不降反升？公司销售副总经理张合生表示，2019年，思普在客户结构、产品结构、市场布局等方面进行了大幅优化。
海外疫情的爆发使得在家看电视的用户激增，全球13%的机顶盒电源适配器由迈斯普供应，因此新老客户订单增加。张合生告诉记者，思普在中国拓展了多家销售网点，以备不时之需，目前国内市场份额已经超过40%。
不过，由于上游企业的产能尚未恢复，张合生也承认，企业仍需不断提高抗压能力。目前，迈斯普正在加大研发投入，在做好主营业务的基础上，转型生产扫地机器人、医疗电子等智能产品。
迈斯普的做法也是很多外贸企业的缩影。记者走访发现，很多企业都在像迈斯普一样，在危险中寻找机会，寻求逆势增长。具体来说，外贸企业在以下几个方面做出了努力。
第一，把握趋势，向高端转型。疫情下，数字经济等行业不仅短期效果明显，而且长期发展看好，带动了企业订单的增长。
记者在广东太丁高科精工科技有限公司了解到，随着政府对5G、云计算等新型电子信息基础设施的投资，该公司R&D和产能大幅提升，一季度订单同比增长24%。该公司董事长阿雷尔告诉记者，该公司的主要产品微型刀具是生产电子电路板的关键材料，因此该公司在5G通信服务器市场上的份额很高。目前其微钻针设备已经发展到第四代，产品竞争力大大增加。
二是创新营销模式，开拓国内市场。在东莞，一些传统行业的企业在新的数字营销赛道上获得了机会。疫情来袭，家居行业跌至冰点，记者在东莞慕思卧室用品有限公司的大型数字化工厂看到，高端床垫生产线正在紧张运转，备货大量订单。慕思集团总裁姚吉庆表示，在“疫情”发生的60天里，公司从无到有切入电商直播，全国4000家门店、数万名员工合作推出“全民抗疫特权直播”售卖商品，受众达1.28亿，创造了8小时订单过亿、月在线订单15万的现象级事件。
三是利用好供应链优势，强化话语权。疫情下，控制供应链才是核心竞争力。港资东莞新能德科技有限公司，锂电池产品供应链上近40%的企业位于东莞。在政府部门的协助下，公司上下游企业顺利复产，使得新能德在抢单方面较同行优势明显。
四是及时调整生产方向，满足疫情需要。疫情期间，不仅口罩和防护服的需求，大健康产业相关的体育用品需求也激增。原来生产无纺布的台资东莞信义医疗保健品厂，现已转型生产口罩，并入选国战“疫情”物资生产企业名单，获得新的发展机遇。
看看政府-
精确的政策
4月10日，东莞召开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大会。在部署“战时状态”做好经济运行的同时，还着眼长远，提出了加快5G产业发展的三年行动计划，推动以5G为代表的新一代通信、智能穿戴、智能手机的发展。
这意味着，更多的高科技企业将有机会搭上新基建、新消费的快车，在疫情过后顺势而为。
事实上，从疫情的“上半场”到“下半场”，东莞一直是以高度敏感的应对打着有准备的仗。“总的思路是在全面了解企业生产经营情况的基础上，通过一系列政策‘组合拳’，帮助企业顶住压力，渡过难关。”黄朝东说。
疫情“上半场”，东莞主要是精准施策，加强对企业的保护。“针对疫情发展不同阶段企业的困难，东莞陆续出台了一系列帮扶措施:一是‘帮企扶企15条’，解决无口罩问题；然后‘帮助企业复工10项’，解决工人怎么回来的问题；然后‘优化15项服务’解决降本问题；最后是‘加快复苏16条’，通过促进消费为企业‘解渴’。”黄朝东介绍，这56条政策，从促建设、破壁垒，到保供应、拓市场，体现了很多企业从不自信到逐渐有信心。
疫情下半年，海外需求萎缩给出口订单带来新的压力，东莞迅速制定应对方案，帮助企业转向国内市场。慕思等企业通过直播打开市场的成功，让东莞意识到必须迎合网络交易的新趋势，升级对企业的扶持方式。
“东莞企业对互联网并不陌生。17万家工业企业中，90%都进行了网上销售。”黄朝东说。目前，东莞市政府计划设立专项资金，大力支持直播电商等网络交易新业态的发展，进而重点打造三大平台。
首先是搭建网上展览平台。全面实施“东莞制造”品牌战略，依托现有成熟的线下展会资源，推进线上线下资源共享，推广纺织服装、玩具、食品等优势产业，搭建“东莞制造”统一标识和形象的线上展会平台，拓展国内市场。
二是设立“东莞制造”电子商务专区。全面深化与阿里巴巴、JD.COM、拼多多等电商平台的合作，设立“东莞制造”专区，鼓励更多外向型企业线上触电。依托东莞“一镇一品”的鲜明产业特色，结合厚街家具、虎门服装、大朗羊毛等特色产品，打造“东莞制造”电子商务区域品牌。
三是为企业搭建直播电商平台。加快将直播电商发展纳入东莞电子商务发展总体布局，建立直播产业基地和本地直播电商平台，引导平台与各专业镇对接，推动制造企业直播销售，打造一批“网上有货名人”，加快形成“东莞货”本地化内销集群。(记者杨铮)